

翻開剛出版《戰爭為何發生》一書首頁,出現兩行字:《孫子兵法》中說「夫兵久而國利者,未之有也」;邱吉爾則說:「吵架總比打仗好」。
全世界都不會忘記2022年2月14日這天;俄國總統普丁宣布對烏克蘭採取「特殊軍事行動」。
從此,全世界的媒體沒有一日停止對戰爭的報導;每個人家中和手中大小螢幕,都充斥著戰火煙漫、武器爭顯。
沒有人能預測何時普丁會停手,但一定有人猜測:如果梅克爾還在任,戰事會爆發嗎?她會如何處理?因為她是公認最懂普丁的國際領袖。
我重讀了《梅克爾傳》,想找尋書中是否有解答。
1989年11月,柏林圍牆倒塌時,梅克爾欣喜若狂,立即就適應所嚮往的西方自由世界,甚至很快低調踏入政壇。她還對西方導演好友說過:「我們可以學習變得跟你們一樣,但你們無法弄清我們。」
同一時刻,普丁則是俄國派往東德的KGB情報軍官,在離柏林兩小時車程的德勒斯登過了四年安逸生活。對突如其來的共產瓦解十分驚愕,甚至氣憤,「代表我們完蛋了,心中有揮之不去的恐懼。」普丁前妻曾經這麼描述他們匆促離開東德的心情。普丁深刻感覺被莫斯科和他曾經效忠的衛星國家(東德)背叛了。
梅克爾提醒:「別恨你的敵人」
跨入21世紀,普丁當上俄國總統;2005年,梅克爾也成為第一位來自東德的總理。相差兩歲、同樣成長於共產世界的兩個人,後來都站上政壇高峰,交鋒不斷、卻互相「爭而不破」。
對梅克爾而言,冷戰之後,德國以「不被孤立」,成為西方自由世界盟友為外交原則;普丁則認為「1989並非冷戰終點,只是暫時休止。」
普丁唏噓蘇維埃帝國的殞落,常感嘆當年蘇聯人放棄一切,倉皇而逃是個錯誤,「如果莫斯科沒有匆促退出東歐,就可以避免後來很多問題。」
二人都可以用俄語和德語交談,彼此瞭如指掌。梅克爾深知普丁的算計和殘酷,但她也務實地自我提醒:「別恨你的敵人,這樣會影響你的判斷力。」
從媒體上可以看到,當年梅克爾赴俄會見普丁時,他故意放愛犬進入,讓怕狗的梅克爾難堪。梅克爾則對媒體說:「因為俄羅斯的政治經濟乏善可陳;他只好來這一招,顯示他的男子氣概。」
另一方面,她對普丁違反新聞自由和人權事件,也毫不客氣,當面反擊,站在受害的俄羅斯記者一方。
在梅克爾執政16年間,她和普丁經常通電話,也有數百小時談話。梅克爾堅守自由民主信念,但是碰到德國利益問題,她是務實的,也會算計如何「利大於弊」;北溪2號計畫就是其中之一。
興建北溪2號天然氣管道,受益最大的是德國,受損最大的是烏克蘭,每年損失十億美元。有人質疑梅克爾是否早已意識到烏俄終會一戰,提早部署天然氣?
在俄烏最早的戰爭中,梅克爾確實挑起她並不想擔的重負:代表西方世界與普丁談判。
掌大權後的普丁,心心念念「恢復古老帝國」;2014年,他發動進軍占領克里米亞和烏東幾個城市,歐洲與美國一陣錯愕,最終把交涉重任交給梅克爾。
梅克爾一向主張「用外交手段」解決戰爭問題。她說服歐巴馬的歐洲助理國務卿努蘭德:「讓我想辦法使他(普丁)軟化一點。我是科學家,喜歡拆解問題,把問題分解到最小、最容易處理的單位。」重點是,她不會讓情緒成為障礙;解決問題最重要。
因此她總是按捺著怒氣,前後和普丁談了38次。他們每天聯絡,希望他能收斂一點;梅克爾極有耐心,而且堅毅,希望說服普丁回到現實。
反對的聲音在美國和歐盟此起彼落,他們甚至主張運送重型武器到烏克蘭,她卻堅持「武器無法解決大多數的衝突,反而升高了衝突。」歐巴馬政府更擔心衝突會演變成俄羅斯和西方之間的關係代理戰,因此阻擋了反對者。
促成明斯克協議:「人命是可以拯救的」
2014年9月,梅克爾到了白俄羅斯明斯克,和普丁攤開一張爭議地圖,一談就是15小時,沒有間斷。她掌握數據、事實,軟硬兼施;旁邊還有昏昏欲睡的歐盟各國代表。普丁終於和疲憊不堪的梅克爾簽下「停戰協議」。她也證明了:「人命終究還是可以拯救的」。
梅克爾的堅毅信念和即時行動,讓人震驚。前美國駐歐安全組織大使貝爾在推特上公布梅克爾2月10日當週行程:「週一在基輔、週二柏林、週三莫斯科、接著慕尼黑、美國華盛頓,再到渥太華、布魯塞爾,最後返回柏林。」就像航空公司的示意圖,一週之內往來歐美九個地方。
這位60多歲的領導人,她了解共產和自由世界的思惟,她了解歷史文化背景不同;她深知理想和現實有別,國家和人民一體。因此她說:「德國經歷了數百年的流血衝突和70年前的恐怖浩劫(猶太人大屠殺),我們有了新國際秩序,以確保各國人民和平相處。」
在她簽下「明斯克和平協議」後,對媒體說:「不管能否成功,我的目的是為人民追求和平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