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當我跟朋友說到我在台灣有一個芬蘭朋友時,很多人的第一個問題都是:「芬蘭人來台灣幹嘛?他們國家不是比較好嗎?」
當我說他不只在台灣上班,而且是在台灣的一家科技公司,第二個問題則是:「芬蘭人為什麼要在台灣公司上班?應該在大使館或國際企業吧?」
如果今天,我這位朋友是印度人,或是菲律賓人,大多數人就不會問這兩個問題。反而會覺得理所當然,「很多台灣公司都有印度人的電腦工程師。」「東南亞窮,薪資低,當然要出國工作討生活啊!」
有些人想一想,覺得自己懂了!找到答案了!
「芬蘭有NOKIA啊!他們的程式設計師應該也是很強,最近諾基亞不行了,樹倒猢猻散,所以才會被台灣公司撿到便宜!」
可是當我說,這位芬蘭朋友學的是商,不是工程師,所以他在公司做的是客戶服務時,我的台灣朋友都糊塗了,最後只有一個結論:「你的朋友都好奇怪喔!」
但我跟在台灣的美國朋友、墨西哥朋友、日本朋友、菲律賓朋友、印尼朋友說到這位芬蘭朋友的工作時,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問過同樣的問題。通常只是「喔。」一聲就沒了。
如果我追根究底的問,他們只會說:「是哪一國人,有差嗎?」「如果做他喜歡的工作,在哪裡有差嗎?」
我也覺得沒差。但是為什麼那麼多台灣人,覺得有差?
為什麼芬蘭人在台灣不能做客服?
為什麼很多人嚮往要去印度垂死之家當志工,在台灣卻從來想都沒有想過要參加志工活動?
為什麼很多人說大學畢業後願意到像美國這樣的「先進國家」的遊樂園區打工度假賣門票,卻很少人願意到孟加拉這樣的「落後國家」進亞洲基金會這樣的一流國際組織去實習地區發展事務?
每當大學舉辦就業講座,我正好應邀參加時,總會問參加演講的年輕人,想要出國工作(包括短期打工度假)的有多少。
通常都會有一半以上的年輕人躍躍欲試。
然後我再問,「如果出國工作,願意去做很有意義、跟自己的專長符合,但是薪水比較低的NGO非營利組織工作的請舉手!」
大概還會有1/4的社會準新鮮人表示願意。畢竟NGO工作本來就不是社會的主流,這非常合理。
「如果去的NGO工作地點不是歐美日韓,願意跟我一樣派去緬甸,或是菲律賓的舉手!」
突然之間,大學生們都會笑得東倒西歪,好像我說了什麼誇張的笑話。
通常舉著的手在這時候都差不多放下了,但是偶爾,還會有零星小貓兩三隻,手還堅定的舉著。
「手還舉著的,請問你們的家人不會反對你們這樣做,真的可以成行的請舉手!」
到目前為止,我從來還沒有在台灣問這個問題的時候,手還高高舉著的。
一個也沒有。
但是同樣的問題,在其他訓練課程上,無論是泰國緬甸,還是英國加拿大,只要一開始舉手的,到最後手還是舉著。我問的問題雖然改變了條件,但是沒有影響他們想要做的事情本質,所以沒有影響。
是否意味著,那些逐漸放下手的台灣年輕人,會很容易地放棄想做的事,而選擇做自己不想做的事?
其實,在台灣這麼有一次,有個年輕人的手從頭舉到尾。我非常驚訝,以為他沒有聽清楚問題。
「你想去哪一個國家?」
「菲律賓。」他大聲而驕傲的說。
「你…你是台灣人嗎?」我有點吃驚。
「是啊!」他回答。
「爸爸、媽媽都是?」我不敢相信,自己竟然脫口而出問這位年輕人如此魯莽而直接的問題,還急著在他身上貼標籤。
「那你可不可以跟我們分享你的原因?」我走下講台,站在這位年輕人面前將麥克風叫到他的面前。
「因為我高中是留學去菲律賓唸書的,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,就覺得這個國家非常好,以後一定還要回去。」他說。
突然,我看到面前的這個年輕人,不只是一名大學生,同時還是個有著旺盛旅行魂的旅行者,所以他看懂了身邊其他台灣同學沒有看懂的世界。
他的眼睛發亮,我在那雙堅定的眼中,看到一股讓台灣跟著世界前進的正面力量。
我衷心希望能夠在台灣年輕人身上,看到越來越多這樣發亮的眼睛。